中国股市和中国足球一样，监管者都是一副臭脸
大家知道中国足球的黄金时代是什么时候吗？不是2001年杀入世界杯，不是2002年在世界杯上净吞9蛋，而是1996年。
1996年是中国足球的黄金时代。那个火红的年代，郝海东、范志毅、黎兵、魏群、彭伟国、高峰正值当打之年，吴群立虽然因伤停赛，但高洪波老当益壮，孙继海、张恩华、于根伟、姚夏初出茅庐，跃跃欲试，老中青都是人才济济。球市更是火热无比，像大连、成都、北京、上海等球市，基本上场场爆满。那热闹是从没有过的，迄今为止，空前绝后。
在我眼里，郝海东（左）和范志毅（右）是中国足球最后的技术全面的巨星
但是这么好的球市是怎么衰落的呢？主要原因就是管理层的弱智和短视。看到球员成了收入巨高的球星，球迷们对球员和教练们津津乐道，足协感到了被遗忘的痛苦，所以拼命找各种机会以显示自己的存在。怎么显示呢？就是对球场上的犯规和暴力事件重罚。记得当时球场上有一次犯规，足协对双方球员开出了停赛N场、罚款上万元的罚单，要知道那是1996年。只要球员有粗野的犯规，哪怕后果不严重，或者并非主观故意，都严厉处罚，所以不仅球迷觉得处罚过重，连《足球》、《体坛周报》都发出呼声：罚得太重了。
重罚对不对？按照政治正确的观点，肯定对。但是我们要看到，当时中国甲A联赛总体上是健康的，气氛蓬勃向上，假球黑哨比较少，属于刚起步阶段。所以重点是要继续保持联赛欣欣向荣的氛围，利用大家对足球的热爱，建立一个良好的生态系统，尤其是营造宽松的氛围，让各支球队都注重培养后备力量。可惜的是，足协不仅要体现自己的存在，而且看到广告收入猛增，开始利用自己成立的福特宝公司大赚特赚，包揽一切。“福特宝”，难道是“福特”的宝宝？No，它取的是football的谐音。
过于严重的处罚，加上广告收入由足协统一经营管理，导致的结果就是：
1、球员们即兴发挥的热情被浇灭，球员、球队和球迷的热情都被严重打击，踢球时战战兢兢，不敢过于热情奔放。
2、球员和教练比过去更重视阴招，以图逃过处罚。
3、各支球队充分认识到了足协的重要性，比过去更加巴结足协领导。虽然不是“跑部钱进”，但因为处罚和各种纠纷，不得不跑足协拉关系，付出了更多精力和成本。
4、广告收入被足协基本管死，球队对于自身的后备力量的建设越发不重视。
5、球队对足球的投入和产出（成绩），越来越看重短期效应。
最终的结果，就是球场黑哨横行，球员热情不再，而且球队和球员都越来越重视现金利益。大企业投资足球，玩几年就跑，没人重视长远建设，导致足球生态环境越来越差。
当然，这种后果是之后几年慢慢显现的。在1996年之后，凭借当时的黄金一代，中国足球队的成绩总体上越来越好。2001年，在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的作用下，由米卢率领的国家队冲入2002年世界杯决赛圈，达到了事业的顶峰。但是之后，随着郝海东、范志毅等一帮大腕的逐渐老去、甚至几年之后连孙继海、李玮峰都逐渐老去之后，中国年青一代的球员，水平早已不能和90年代同日而语。中国足球，也就每况愈下了。
福特宝公司？一度捞了很多钱，还组织了一帮年轻球员去巴西学习。但是这种只重视精英的方式，事后来看，对中国足球基本没有帮助。投入产出比太低。而足协不仅要垄断广告经营，还要垄断优秀苗子培养的方式，也进一步打击了各俱乐部的热情。加上新球员青黄不接，假球黑哨横行，整体蛋糕变小，福特宝2004年之后，也长期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。直到2009年之后许家印横空出世，出重金打造了恒大队，才为中国足球带来一丝亮色。
不过单凭一个恒大，不可能改善中国的整体足球环境，年轻一代根本没有跟上，我们看到，现在（2016年前后），国家队仍然是半死不活，连世界杯亚洲区的小组赛都出线不了了。
说完了足球，我的目的是告诉大家：股市乃至金融市场的管理者，和足协是一个德性。尤其是最近三年多，更是如此。因为事实很明显，金融市场的管理者，过去三年多，管理越发深入于细节，而且重惩罚，轻奖励，无时无刻不想体现自己的存在。
拿年初的换外汇新规来说，个人和企业是否愿意换汇，换多少，是人家自己的事，让人家填那么多表干什么？个人换几千美元还要给出理由？不是不能给，这么深入细节地管理，凭空多出很多成本，而且被管理者也会心生烦恼和厌恶，难道对管理者真的有好印象？所以这种做法，貌似暂时可以堵住外汇流出的缺口，但反而让管理成本更高，人心更坏。2015年6月股灾时，管理者临时制定了很多规定，很多规定都直接深入于细节，其实根本没必要。早干嘛去了？好吧，就算此时可以制定一些新的规定，管理者自身有没有反省？
没有。
再以去年12月初的股市来说，险资胡乱折腾是有点过分，但是人家过去可是为稳定大盘、响应国家号召做过贡献的，而且股市在险资带动下稍微好一点，有点人气，一句“妖精”，就彻底打死。在惩罚险资的过程中，管理者丝毫不考虑险资过去的功劳，思考不考虑过去几年的大环境是“金融创新”。在这种“金融创新”的大环境下，各种新的金融产品，或者新玩法都冒了出来，所以一定要考虑大背景。管理者说他们是妖孽，不是金融创新，那么能不能把什么是创新，什么是胡搞给个定义和范围？如果事先没有范围，人家做出来的，凭什么一棍子打死？即使打死，能不能别处罚得这么严厉？难道犯的错都是下边犯的，管理者就一点没责任？
如果管理者都这么做，下面的人以后会采取什么对策，也是一目了然的。那就是：既然轻奖励，重惩罚，而且管理者自身从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和不周，那么被管理者，以后干什么事情就会越发只为自己，越来越考虑短期利益，并且更小心谨慎，就像球场上的黑脚和黑哨一样越来越隐蔽和狠毒，但除非仔细去查，否则很难抓住把柄。而且就算查到，被管理者也会事先准备好足够充分和狡诈的理由，以应对管理者。
管理者遇到这种情况，就会越发觉得下面都是一群刁民，从而越发深入细节，越发严厉惩罚，从而恶性循环。
一个行业的大环境，多个行业形成的更大的环境，就是这么搞坏的。
现在金融市场的管理者和足协一样，总想处处体现自己的存在。比如1月中旬乐视网的贾跃亭在回答观众提问时，有个观众说自己买了乐视股票已经亏损了1/4，问什么时候回本。贾跃亭“希望各位齐心协力让它快速达到100元”。这个事情，说白了就是贾跃亭被投资者当场将了一军。投资者亏钱了，并向他提了出来，场面有多尴尬可想而知。所以在那种场合，贾跃亭那种回答其实是场面话，估计没多少人当真。但是深交所不乐意了，1月20日就贾跃亭的“千亿美元市值”、“股价过100”言论，提醒公司及贾跃亭遵循相关规定的要求，认真履行投资者关系管理及相关信息披露义务，保证公开披露的信息中不存在严重误导性陈述。好吧，就算深交所给出了提醒，也不算过分，但是乐视网因此而停牌一天，是不是有点过分了？（乐视网于1月19日的临时停牌，系根据创业板公司管理部要求进行的）。反正老邓觉得，因此而停牌一天，贾跃亭甚至因此而道歉，比较过分。他的道歉以及乐视网停牌一天，都是管理者乱作为的证明。
如果我们的金融管理越来越像当年的足协，那么可以想像，以后的金融市场，从长远来看，没有理由乐观。
当然，这是长期趋势，不代表中短期。就像足协虽然在1990年代市场化之后仍然在乱搞，手深得越来越长，管得越来越宽，越来越细，但中国足球还是在2001年才以冲入世界杯的姿态达到巅峰，只是以后才每况愈下。这是因为90年代的成长起来的中国球员，是过去30多年最后一批亚洲顶级球员，所以可以带领中国队在亚洲拿前几名，甚至可以冲入世界杯；而之后的球员，在恶劣的大环境下，水平早就不如过去了。所以什么事情都有个惯性。金融市场也一样，过去几年，是监管者水平严重下滑的几年，朝令夕改、说话不算话的事例比过去多得多（比如4500点以下不发新股，但后来照样大发特发）。所以长期趋势肯定是走坏的，但在可预期的未来，市场的热点还能继续不断闪光，2017年乃至未来几年，仍然存在不少机会。老百姓要做的，就是在认清大势的前提下，尽量防范风险，洞察先机，抓住中短期趋势。
优秀的管理者，一定要充分体察人心。要目光长远，做什么事都要为了大环境变得更好，在好的环境下要尽量无为而治，从轻处罚，同时借此申明条例和规矩。管理者要充分自省，事先不说明什么可以做，什么不能做，等别人犯了错，或者出了乱子，才严厉惩罚，却不自我批评，而是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、永不犯错的位置，这是很不合适的。长此以往，环境必然越来越差。
算了，不多说了。本期还有一篇《老邓说股：最新的元杰指数来了！》，是我谈股市的文章，有兴趣的可以查看。
邓元杰，财经评论人，国际局势、股市、楼市研究者。关注公众号“元杰财经”，可以获得邓元杰最新的研究成果。原创不易，点